蓝科溯源

那场采访几天后，德云社家谱公布。提及郭鹤鸣只有短短一句话，但即便一直追踪相声圈消息的观众也为之惊诧：“欺师灭祖手段卑劣，革除师门。”

那是一个说话瓮声瓮气的退役军人，痴迷于评书，三弦弹得极好。德云社元老张文顺尤其器重他。“师爷说叫他郭鹤鸣吧，(师父)个给他这个字，所以说他排在我们前面。”刘鹤春回忆。在2006年，郭德纲将他西河门师父金文声[微博]接到北京，社里安排郭鹤鸣去照顾了半年，住宿钱也省了。这既是美差，也是重任。

郭鹤鸣避谈这些江湖风波。他跟昔日师兄弟联系不多，如今他深耕评书，自辟场所每周固定两场演出，但观众平均只有二三十人，远比不上德云社。

家谱

在德云社，不论是谁，不守传统要受到惩罚。德云三队队长孔云龙曾带队去外地演出，吃饭时一个九字科师弟不等师哥入座先行坐下，说话也缺少礼仪，“回北京之后我给他弄青年队去了，给清走了，一点规矩都不懂。”早在2004年起，德云社天桥总社的后台立起了祖师爷东方朔的牌位，逢初一十五要上香，少班主郭麒麟[微博]有次因为没有及时换神龛前的贡果，被郭德纲责令扣除当场演出费。

除此之外，有人带艺投师，“跳门”可是圈内大忌，也要跟之前的老师通报，获得首肯。

一些事情比看上去更复杂。追根溯源，德云社演员郑好辈分要比郭德纲高一辈儿，但对外，郑好与郭德纲素以同辈相称。这是因为他来自东北那一支，他的师爷早年间入关，相声江湖山头林立，考虑到与东北同行的相处，郑好的师爷自降一辈儿。“因为你辈儿太大了。这不是特别露脸的事儿，那没办法，艺人混口饭吃，上那儿去之后你还充大辈儿，人家肯定不同意。”孔云龙解释。

一晃十载。那个被破格赐名的徒弟如今已经告别德云社两年多了，在外界看来，那是场和平分手，与曹云金[微博]、何云伟离社所引发的怨恨完全不同。他依然感恩那段师徒关系。“师父的父是哪个父啊?现在好多媒体不注重这个，写单立人那“傅”，改修车的了，瞎写。”郭鹤鸣对记者说，“我是他徒弟，那是我父亲。”

孔云龙记得，师父郭德纲早念叨着要制作家谱，可以追溯到鹤字科还在招生的时期，“挺复杂的，不是说随便拿张纸我这儿出个册子完事儿了。得调查。”相声极其重视辈分与传承，同在曲艺体系之中的西河门、快书门各有枝蔓与交集，家谱撰写绝不能有一点马虎，而许多圈内的事情，只有圈内才知道，“你要瞎写，到时候人家骂街，你把人家老祖宗给人家。”

徒弟座次，一般按照给字的顺序。“鹤字科”开班一段时期后，郭德纲给学员成批起了艺名。这批名字中刘鹤春排位，因为他踏实勤恳，业务出众。然而，他仍然要管班上的一个人叫师兄。

对郭鹤鸣的采访在2016年8月底进行，几桩师门相关的戏剧性事件，刚在过去的夏天发生：刘鹤春结束了一年的出家，重归德云社;2年前投奔听云轩的赵云侠也回归了，他公开斥责与他同去的搭档戴九安为“盗卖信息的内奸”……

这部分导致了筹备期的延长。郭德纲借着东奔西走的演出机会收集信息。2012年他去美国演出，还去拜访了住在洛杉矶的台湾相声大师吴兆南。老人年近九旬，是侯宝林的徒弟，谱系上是郭德纲师伯。“上他们家去，听老先生聊过去这些事儿。你(之前)听的，跟老先生传教的，看符不符合。”孔云龙说，“师父去外边问，问完了之后，然后跟高峰他们去沟通。高峰拿笔记下来，再交给刘鹤英。刘鹤英去排版，把这个东西存到资料库里边。这么多年一点点搜集。”

虽然有迹可循，但也不能贸然写入家谱，“这个东西必须得跟人本家打声招呼。”哈尔滨有德云社分社，郭德纲过去后，找郑好的师父说明情况，“我们是这么着排下来，降那辈可能不提了，但是您别挑理。”孔云龙说。

归根结底，所有的小心翼翼，所有的正本溯源，都是为了尊重传统。相声这行当的传统还有很多：儿子不能拜父亲为师;后台禁止进外人，哪怕是演员家属;上台要穿白袜子，不能喝酒;看同行演出必须先打招呼;重视辈分，长幼有序……